辣椒·丁玲·湖湘文化

读了彭漱芬教授的最近出版的新著——《丁玲与湖湘文化》，觉得颇有新意，不少章节分析深刻细腻且饶有趣味。如她把丁玲的个性气质归结为“蛮”、“倔”、“辣”，并将此作为一种湖湘文化的遗传基因加以考证，作了令人信服的阐释。她认为：“辣味”，“这是湘菜的标志，也是湖南人秉赋个性的主调”。 的确如此，宋祖英的《辣妹子》、何纪光的《辣椒歌》，唱出了湖南人的这一性格特点。

彭教授认为丁玲也是一个“辣妹子”。她对待工作、对待群众、待人接物都是热情、火辣的。“湖南人的朴实勤奋、火辣热情、劲直勇悍、好胜尚气，不怕鬼、不信邪的乡俗民风，在丁玲身上有最为明显的标记”。曾记得王力先生说过：“辣椒之动人，在辣，不在诱。而且它激得凶，一进口就像刺入了你的舌头，不像咖啡的慢性刺激，只凭这一点说，它已经具有‘刚者’之强。湖南人之喜欢革命，有人归功于辣椒”。

在此，王力先生颇有情趣地论证了辣椒与湖南人火热、刚勇的性情、甚至“辣椒”与湖南人的喜欢“革命”的关系。我以为这种分析不无道理。初看起来，似乎莫名其妙。但究其实，这种“从小辣不怕”、“长大怕不辣”的乡风民俗正蕴含着一种天不怕、地不怕、生性激烈的精神个性。正是这种精神个性孕育了近百年来叱咤神州大地的湖南英才。 除了“辣”之外，丁玲的个性气质中还有其他重要因素。

俗话说：“江西老表，湖南骡子”。为什么湖南人有“骡子”的雅号？彭教授分析道：“骡子是母马和公驴杂交的产物。其体形扁似马，而叫声像驴，堪粗食，耐劳苦，抗病力强，适应性强，力气也大。同时，它又像驴子，有它的‘倔劲’与执拗。湖南人性格中有一种遗传基因——倔强。沐浴着湖湘文化风雨的丁玲，是典型的‘倔驴’，只要她认定是正确的，就一条道走到底，十条牛也拉她不回转，‘虽九死其犹未悔’”。下文，彭著还引用了丁玲自己说过的两段话作为佐证：其一是丁玲曾说过，“青年时代我表面温顺之下是掩藏了一种倔强高傲的气质”。其二是她在《我与雪峰的交往》一文中说道：“我这个人有点倔脾气，湖南人的倔脾气”。

三十年代上海有一家杂志曾为出版女作家专号向丁玲约稿，她回答说：“我卖稿子，不卖‘女’字”。彭著分析道：“这话颇为‘辣人’，这家杂志编辑也许并没有什么恶意，但丁玲为什么这么反感呢？不外乎有这么些原因：如不愿因为女子而接受特殊待遇；也许还有一种想法，即自己的作品与男性作家放在一起，也是毫不逊色的，并不需要‘照顾’。这些都体现了丁玲的‘辣’和‘傲’”。

著名歌唱家李谷一说：“我们湖南人霸得蛮，吃得苦，耐得烦”。这是对湖南人群体性格特征的绝妙概括。彭著认为，丁玲这种个性气质“有其家庭的遗传基因，同时又是一系列的环境因素和湖湘文化的濡染所形成的，是丁玲长期社会实践的产物”。这些见解是极为精当的。